父亲开始教他们剑道的那一天,林起云记得很清楚。那时他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小毛孩子,也是像今天这样的周日。父亲罕见地在中午回家,心血来潮地跟兄妹俩说,“跟爸爸来玩剑道吧!”,他一手拿一柄竹剑,背后斜背着第三把。
林起云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只有八岁的洛语坐在自己身旁,专心地低头看着图画册。
“妈妈呢?”林起云只关心很久没回过家的母亲。
“妈妈还在医院里,她让我好好地教你们剑道,来,拿着它们。”父亲把手中的两把竹剑递到两个孩子的手里,“每个林家的孩子,都必须学会剑道。这是你曾曾曾祖父那一辈规定下的传统。”
我可从没见过你练过剑道啊?还在上小学的林起云,身边的同学都有两手数不完的特长,他自己却在班里默默无闻,个子小又瘦弱,体育课上打篮球都没人带他玩。他明明更想学钢琴:同班的那个谁谁谁,音乐课上台弹了半首曲子,马上就成了女孩子的目光焦点。自己要能学会它,隔壁班的小涵在每天升旗仪式结束和我擦肩而过的时候,也会多看我两眼吧。
“兴趣班可教不出我们家传剑道精髓的九牛一毛!有爸爸教你们速成的剑道技术就够了,你们别偷偷传授给同学哦!”他得意地说着,“爸爸高中时候可是学校剑道部的部长,打遍全白川市联赛无敌手呢!”
上课的地点就在林起云自家房子后面的草坪上。这一小方花园被铁栅栏圈着,父亲经常去打理除草。那个深春时它像平整的翠绿地毯,橙红的木棉花在一旁的树上盛开着,父亲握住他们的手腕,站在他们背后,教他们站姿,挥剑,格挡,从那天开始,每天一有空父亲就会花时间教他们。一个月后,开始学得有模有样的兄妹俩把草坪当作了对决的擂台。
林起云现在回想起来,这个男人实在是太不靠谱了。对练时他们连护具也没有,父亲却说真正的勇士战斗时从不需累赘的铠甲,手中的武器才是他们信得过的依靠。
只是林起云一直是在对决中惨败的一方。也许是妹妹更有运动的天赋,她手中的竹刀就像有眼睛,总能准确地击中他身体每一个薄弱的关节,几个回合就打得他眼眶噙泪躺倒在地,身上手上全是竹刀打出来的擦痕和淤青。
“不学了!”后来直到这样的一个下午,被林洛语痛揍了十多回的林起云终于大哭着把剑一扔,在地上打起滚来,“我就是打不过洛语嘛!我要妈妈!”
爸爸很早前就说她的病好得很快,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回来了,可是他等来等去,母亲的身影似乎一直在病床上拖拉着。林起云讨厌自己,也不由自主地讨厌起永远能把他比下去的妹妹。
看不到结果的努力和煎熬,林起云不想继续下去。
林洛语也受了伤,只是没有一处是哥哥留下的:他连自己的半根毫毛都碰不到。每当他像这样不肯再练的时候,就剩下父亲和她对阵,可父亲一点情面也不留,竹刀对准林洛语的手臂上下纷飞,林洛语能轻松碾压哥哥的剑术在父亲面前却不值一提得像小孩子的把戏,没有一点反击的机会。
林洛语跑回房里拿出来几个创口贴和毛巾。尽管她身上的伤痕比林起云的多得多,她还是先扶着林起云起来,把沾过冷水的毛巾敷在他手臂的淤青上。
“我不练了,你留着自己敷!”林起云别扭地把头转开,不去看她。
“再五分钟。”林洛语坚持给他按了小半会儿,最后把毛巾叠好放在他的手里,握紧竹刀站起来:
“爸爸,我们继续——”
“可以了,今天到此结束。”父亲打断了她。这几个月来他的教学方式可能是狠了一点,他当然会心疼,也清楚他们想放弃是情有可原,但是他只能这样做,因为留给这两个孩子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还想练,妈妈一定很想看见我们学会剑道的那一天。”林洛语手中的竹刀刚放下了一点点却又坚定不移地抬了起来,她盯着父亲,“只要我练得足够认真,妈妈的病也会好起来的对吧?”
父亲呆滞了几秒,点了点头:“是的,她会好起来的。”
“哥哥不想练没关系,他那份也交给我就好了。”林洛语看着坐在一旁地上沮丧着的林起云,抬起头朝父亲摆出了自信满满的笑容。
她笑得像洒在草坪上的阳光。
那个男人的心里有什么被触动了。他挠着头,背过身去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靠着墙角自言自语。
“果然那小白眼狼说得对,林家只有一个孩子配得上这份力量。臭小子……你已经输你妹妹太多了。”
他闭上眼睛猛吸了一口,用力得好像是这辈子最后一根烟。红橙色的光点被他吸近指尖,他吐出一口白雾,说:
“以后别学老爸抽烟啊,对身体不好。听到了没,小兔崽子……”
很久之后,他才回过头问:
“起云,你不想学我也不勉强你,我接着教洛语就可以了。你确定吗?”
“我确定!”林起云斩钉截铁地说,“我不适合这种只会让我痛到哭的运动,洛语喜欢就让她去学!”
家里安静了半晌,林洛语茫然地举着竹刀,不知所措。
“世界上能让你哭的东西,也不仅只有疼痛而已啊,起云。”父亲轻声说着,踩灭了几乎没抽过的大半根烟,长长地叹出一口气,转身走进了家里走廊角落的一间储物室。
一阵挪动纸箱又翻箱倒柜的声音过后,他拿着一条叠得整齐的白色丝巾走了出来,另一只手握着一把纤细的淡青色长刀,看上去像极了电影里的武士刀,林起云在那储物室里玩闹了好多回,却从没想到家里居然还藏了这种玩意。
“洛语,过来。既然你哥哥已经放弃了,那么你就是我们林家剑道唯一的继承人。”他走到林洛语身前,半跪下来,把丝巾像围巾那样给她戴上,把长刀递给她抓牢。刀鞘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银亮的光弧。
林洛语身体毕竟还幼小,长长的丝巾搭在她的背后拖在了草地上,小手只能勉强抓住跟她身高差不多长的刀。两个孩子都不明白父亲在干什么,一阵风吹来,他们看见白色丝带向后伸展飘去,像帆一般展开墨色描画其上的图案:一条飞翔在云端虹光之间的苍龙。
“洛语,宝贝!你看起来真是超帅的!像个大侠一样!”那个男人摸着女儿的头,百感交集地看着她,好像她已经长大成人,站在婚礼的台上就要对另一个陌生男人说出一句“Ido”。
他紧紧握住林洛语抓着青色长刀的手:“记住它的名字:‘青鹤’,将来它只属于你。保护好自己和哥哥,不要让爸爸失望。”
木棉花瓣被吹散在空中,像天上下起橙红色的雪,绕着林洛语打转。她扭头去看了看身后飘扬的丝带,父亲莫名其妙的话让她的脸上尽是困惑之色,但她还是点头了。
接下来的细节林起云已经模糊,只有父亲的这两句话他格外清楚。父亲也再没有跟他提过剑道的事,他就靠在老屋的墙边,安静地看着林洛语在草坪上和父亲对练。母亲的病有好转吗?他只注意到父亲的脸色越来越憔悴了。他不嫉妒,不觉得当上自家剑道的继承人有什么好玩的,只是由衷地觉得,眼前这个女孩,确实配得上那把青色的长刀。
就像他现在看见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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